钟邪和胖子还想凑近看清楚。
李长保却张开手臂挡住他们,语气强硬起来。
“孙老蔫不在家,他家刚死了人,你们两个外人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赶紧走!”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两人推出了院门,然后“砰”的一声从里面把门闩上了。
钟邪和胖子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胖子运了半天气,还想开口骂,被钟邪拦住了。
李长保刚才的表情都有点急了。
不管这个村子里有什么秘密,显然他们绝对不想让外人知道。
现在他们已经摸到了这个秘密的边缘,此刻反而不适合太急。
不然把李长保惹急了,谁知道这个土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来。
把想法跟胖子一说,胖子眼睛转了两圈,知道钟邪说得有道理。
两人只得悻悻离去。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魏大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对两人道。
“哦,我想起来了!
之前好象在村里听哪个老人提过一嘴,说我们村子以前是没有这‘血菩萨’的。
好象是……几十年前出了件什么大事之后,了空大师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尊神,就是现在山上供奉的那位‘承业大士’。
打那以后,村里不知怎么的,就慢慢开始有人家供这个‘血菩萨’了,后来就家家都有了……”
魏大江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多嘴了,连忙补充道,“我也是听老人瞎说的,做不得准,做不得准。”
说完便借口诊所还有事,匆匆离开了。
留下钟邪和胖子站在原地,心里却翻腾开了。
“邪子,听见没?”胖子压低声音,“承业大士和血菩萨果然有关联,了空那老和尚肯定知道内情!”
钟邪沉吟不语,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眼神麻木的村民,又想起李疯子那诡异的空坟和流血泪的邪像。
魏大江的话象是一块拼图,虽然模糊,却似乎指向了某个关键。
“看来,我们得再会会那位了空大师了。”
钟邪最终下定决心,“他上次语焉不详,这次我们抓着血菩萨这条线问,看他怎么解释。”
两人不再耽搁,再次朝着北山走去。
这次他们更加警剔,沿途,他们注意到一些之前忽略的细节。
山道两旁的树木,有些形态扭曲得过分,树皮上隐约能看到类似抓痕的印记。
偶尔能在草丛石缝里,看到一些被丢弃的小布偶或是破碎的镜片。
“这鬼地方……”胖子踢开脚边一个咧着嘴的破布娃娃,嘀咕道,“越看越觉得不对。”
越靠近山顶的寺庙,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就越发明显。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类似香火又混合着腐朽气味的怪异味道。
来到寺庙前,那扇沉重的木门依旧虚掩着。
里面透出烛火摇曳的光影,以及隐隐约约低不可闻的诵经声。
钟邪和胖子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寺庙大殿,烛火摇曳。
承业大士那暗青色的法身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下,更显诡异悲苦。
了空静坐在蒲团上,仿佛早已入定。
直到钟邪与胖子踏入殿内,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他才缓缓睁开眼。
但却没有回头,似乎对他们的再次到访并不意外。
“钟施主去而复返,可是为那尊‘像’而来?”了空的声音有些沙哑。
钟邪单刀直入:“大师,村民家家供奉的血观音,今日流下血泪,这是何故?”
了空的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殿外远方的湖面上,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那不是泪,是业障。”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李施主生前怨念极深,她的死,如同在已不堪重负的湖中投入一块巨石,激起的业力涟漪,足以扰动依附于物象之上的怨念。”
他忽然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钟邪:“你们在她死后,是否频繁接触过湖水?或者……动过她坟茔的泥土?”
钟邪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夜探湖心落水,以及发现坟被从内部刨开的事,无法完全否认。
了空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道,语气带着警告:
“血菩萨受此业力冲击,故而显出血泪异象,此乃大凶之兆,说明此地的平衡已岌岌可危。”
他踱步到承业大士像前,语气转为一种深沉的悲泯:“贫僧日夜诵经,借承业大士之法力,方能勉强维系此地不生不灭之局,如今业火已燃,若不能平息,恐有倾复之祸。”
这话说得莫明其妙,但其中警告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钟邪摸不准眼前这老和尚,是真知道有什么危险,还是在故意吓唬他们。
“您不会是想说,”钟邪问,“这种即将被打破的平衡,是我们造成的吧?”
了空深深看了钟邪一眼,“贫僧劝解两位施主一句,止步,静心,莫再深究,尤其……莫要再靠近那片湖,莫要再惊扰已死之人。
否则,下一次显现在你们面前的,恐怕就不只是流泪的神象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下达最后的通谍。
胖子并不买他的帐,怒道,“老和尚,你别他妈张口闭口就跟我们打机锋,你要是真象看起来这么慈悲,是个得道高僧,你就不该眼睁睁看着李疯子被人活活打死,看着她死了都不得安生,连个囫囵尸首都找不到。”
了空面对胖子的指责,脸上那悲泯的神情似乎凝滞了一瞬,他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手中乌黑的念珠,“李施主生前受苦,是她命中该有此劫,是业力纠缠,因果循环。”
“众生皆苦,形态各异,世人皆承载着他们应承之重,行走于他们该行之路,外相如何,又岂是凡夫所能妄断?”
钟邪瞳孔微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空话语里的关键。
他前面的半句话是在说李疯子,后面半句话,却明显不是。
钟邪感觉,了空是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承认了村里村民的异常,并且将其归结于某种“该承之重”。
“大师,”钟邪终于开口,“您所谓的业和该承之重,是否与五十年前,与那尊被请来的承业大士,与如今家家户户供奉的血菩萨…有关?”
了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他深深地看了钟邪一眼,却没有回答钟邪的问题,而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单手竖于胸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重复着之前的警告。
“钟施主,收手吧。
莫要再深究,莫要再惊扰亡魂。
尽快离开,或许还能为这桃溪村,保留最后一线生机。
若执意留下,窥探不该窥探之秘……你看到的,将不止是神象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