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怀里磨得发亮的铜子儿,脚步踩在北平城坑洼的土路上,鞋底沾着的泥块混着马粪味儿,像极了当年在北平拉洋车时的滋味,可耳边呼啸而过的不是人力车的铃铛,而是日军巡逻队的皮鞋声,“咔哒咔哒”敲得人心头发紧。
我缩了缩脖子,把破棉袄的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眼角的余光瞥见墙根下蜷缩着几个乞丐,他们的破碗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枯草,其中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怀里的方向,我下意识地把铜子儿又攥紧了些,低声骂了句:“这年头,连条活路都不给人留。”
正想绕开他们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干什么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就看见两个穿着黄皮军装的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满脸凶光地朝我走来,他们的军靴踩在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呛得我直咳嗽。
我强压着心里的慌张,弓着腰赔笑道:“太君,我……我就是个拉洋车的,刚收车往家走呢。”
其中一个日军士兵眯着眼上下打量我,手在我身上胡乱摸索起来,我大气不敢出,生怕他摸到我怀里的铜子儿,那可是我这几天拉散活儿攒下的活命钱。
“你的,良民证的有?”
日军士兵突然停下动作,指着我的鼻子喝问。
我心里一沉,暗道不好,穿越过来这几天光顾着找活儿干,压根没来得及办良民证,我搓着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君,良民证……我忘在家里了,我这就回去拿,这就回去拿。”
另一个日军士兵不耐烦地踹了我一脚,骂道:“八嘎!
撒谎的不要!
跟我们走一趟!”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怀里的铜子儿“哗啦”掉了几个在地上,那日军士兵眼睛一亮,弯腰就去捡,嘴里还嘟囔着:“小小的铜子儿,也是皇军的。”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冲出一个穿着短褂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朝着捡铜子儿的日军士兵后背狠狠砸去,“狗日的小鬼子!
敢欺负中国人!”
日军士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个见状,端起步枪就想开枪,我脑子一热,猛地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腿,大喊道:“兄弟,快跑!”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抡起扁担又砸了过来,日军士兵被我绊得站立不稳,挨了一扁担后,枪也掉在了地上。
我趁机爬起来,拉起年轻人就往胡同里跑,身后传来日军士兵的嘶吼声和枪声,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我们才扶着墙大口喘气,年轻人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我笑道:“这位大哥,谢了啊,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可就栽了。”
我摆了摆手,喘着气说:“客气啥,都是中国人,见不得小鬼子欺负人。
对了,兄弟,你叫啥名字?
为啥要跟小鬼子拼命?”
年轻人咧嘴一笑:“我叫虎子,是这附近胡同里的,我爹就是被小鬼子杀的,我早就想报仇了,今天正好撞见他们欺负人,忍不住就动手了。”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报仇也得量力而行啊,小鬼子人多势众,你这样单枪匹马的,太危险了。”
虎子撇了撇嘴:“危险又咋样?
难道眼睁睁看着小鬼子在咱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我虎子可不是孬种!”
正在这时,胡同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虎子脸色一变,拉着我就往旁边的柴房里躲,低声说:“可能是小鬼子追来了,别出声。”
我们刚躲好,就看见几个穿着黑色短褂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眼神凌厉,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身后的人都低着头,看起来很恭敬。
“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刀疤脸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威严。
旁边一个瘦高个连忙回道:“疤哥,好像是两个不长眼的小子袭击了皇军的巡逻队,皇军正在到处搜捕呢。”
刀疤脸冷哼一声:“一群废物,连两个老百姓都对付不了。
告诉兄弟们,最近都老实点,别给我惹麻烦,现在皇军盯得紧,要是出了岔子,谁也别想好过。”
瘦高个连忙点头:“是,疤哥,我这就去通知兄弟们。”
刀疤脸又看了看四周,沉声道:“还有,最近城里缺粮,兄弟们的口粮都快断了,你去跟粮行的王老板说说,让他再给我匀点粮食出来,要是他不肯,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瘦高个迟疑了一下:“疤哥,王老板最近好像跟皇军走得挺近,咱们要是动他,会不会……”刀疤脸眼睛一瞪:“怕什么?
皇军又怎么样?
在这北平城里,还轮不到他一个粮贩子跟我叫板!
要是他不识抬举,就把他的粮行给我砸了,我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瘦高个不敢再说话,连忙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等刀疤脸一行人走了,虎子才从柴房里出来,吐了口唾沫:“呸!
又是疤脸狼,这狗东西,仗着有日本人撑腰,在城里无恶不作,欺压百姓,早就该有人收拾他了!”
我皱了皱眉:“疤脸狼?
他很厉害吗?”
虎子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不厉害?
他手下有好几十号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平时靠抢粮、收保护费过日子,还帮日本人抓抗日分子,手上沾了不少中国人的血,老百姓都恨透他了,可没人敢惹他。”
我摸了摸下巴,心里琢磨着,这疤脸狼既然帮日本人做事,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能除掉他,也算是为老百姓除了一害。
正在这时,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虎子听见了,笑着说:“大哥,看你这样子,肯定是饿坏了吧?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有吃的。”
我跟着虎子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间破旧的四合院前,虎子推开门,里面立刻冲出几个孩子,围着他喊:“虎子哥,虎子哥,你回来了!”
虎子笑着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对我说道:“大哥,这是我收留的几个孤儿,他们的爹娘都被小鬼子杀了,我就把他们带到这儿来了。”
我看着孩子们瘦骨嶙峋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无依无靠,在北平城里挣扎求生。
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端来两碗稀粥,还有几个窝窝头,虎子把一碗稀粥和一个窝窝头递给我:“大哥,别嫌弃,现在能有这些吃的,已经很不错了。”
我接过稀粥,说了声谢谢,拿起窝窝头就往嘴里塞,窝窝头又干又硬,难以下咽,可我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毕竟在这乱世,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吃完东西,虎子对我说:“大哥,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不如以后就跟我一起吧,我们虽然不能像那些大人物一样轰轰烈烈地抗日,但也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保护这些孩子,也保护自己。”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行,兄弟,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不过咱们可不能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要做就做对得起良心的事。”
虎子笑道:“那是当然!
我虎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咱们只杀鬼子,只收拾那些欺压百姓的败类!”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虎子脸色一变,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躲起来,然后自己拿起墙角的扁担,慢慢走到门边,沉声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虎子,是我,老陈。”
虎子松了口气,打开门,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坚定。
老陈看到我,愣了一下,虎子连忙介绍道:“陈先生,这位是祥子大哥,是我今天认识的朋友,也是个有志气的中国人。
祥子大哥,这位是陈先生,他是地下党的同志,一直在暗中组织抗日活动。”
我心里一惊,连忙站起身,对着老陈抱了抱拳:“陈先生,久仰大名。”
老陈笑了笑,握住我的手:“祥子大哥客气了,虎子经常跟我提起,说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虎子挠了挠头:“陈先生,您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老陈点了点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没错,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最近日军要运送一批军火到前线,路线已经被我们摸清了,就在明天晚上,会经过西直门附近的小树林,我们计划在那里伏击他们,夺取军火,支援抗日队伍。”
虎子眼睛一亮:“太好了!
终于有机会好好教训一下小鬼子了!
陈先生,您就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老陈看了看我和虎子,沉声道:“这次伏击任务很危险,日军护送军火的队伍有几十个人,都配有精良的武器。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们侦查地形,摸清日军的动向,另外,在伏击的时候,你们负责牵制一部分日军的兵力,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道:“陈先生,没问题,只要能杀鬼子,夺取军火,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虎子也连忙点头:“对!
陈先生,您放心,我们肯定完成任务!”
老陈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的一处地方说:“这就是西直门附近的小树林,地形很复杂,适合伏击。
你们今天下午就去那里侦查一下,看看哪里适合埋伏,哪里可以设置陷阱,另外,注意观察日军的巡逻情况,尽量摸清他们的规律。”
我和虎子凑过去看地图,虽然我不识字,但也能大概看懂上面的地形,虎子则一边看一边点头:“好,陈先生,我们记住了,今天下午就去侦查。”
老陈又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遇到日军巡逻队,千万不要硬拼,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我和虎子齐声应道:“知道了,陈先生!”
老陈交代完事情,又叮嘱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老陈走后,虎子对我说:“祥子大哥,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早点去侦查,也好早点做好准备。”
我点了点头:“行,走!”
我们收拾了一下,虎子带上了他的扁担,我则找了一根粗壮的木棍揣在怀里,万一遇到危险,也能有个防身的武器。
我们走出四合院,沿着胡同一路往西直门方向走去,路上到处都是日军的巡逻队和伪军,我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尽量绕开人多的地方。
走到半路,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群伪军正在欺压一个卖菜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菜篮子被打翻在地,蔬菜撒了一地,一个伪军还用脚踩着蔬菜,恶狠狠地说:“老太婆,敢不交保护费?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老太太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哀求:“老总,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就靠这点菜养家糊口,要是交了保护费,我们一家就饿死了!”
伪军冷笑一声:“饿死?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今天你要是不把保护费交出来,我就砸了你的摊子,再把你抓起来!”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当年我在北平拉洋车的时候,也经常被这些欺负人的家伙欺压,那种滋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虎子也气得浑身发抖,握紧了手里的扁担,低声对我说:“祥子大哥,这些狗汉奸,太欺负人了,咱们不能不管!”
我点了点头,沉声道:“走,教训教训他们!”
我们悄悄绕到伪军身后,我举起手里的木棍,朝着一个伪军的后脑勺狠狠砸去,“咚”的一声,那个伪军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其他的伪军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虎子已经抡起扁担冲了上去,对着一个伪军的肩膀就是一扁担,伪军惨叫一声,捂着肩膀蹲了下去。
剩下的两个伪军见状,连忙掏出腰间的短枪,对着我们喊道:“别动!
再动我就开枪了!”
我心里一紧,知道不能跟他们硬拼,拉着虎子就往旁边的胡同里跑,伪军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开枪,子弹“嗖嗖”地从我们身边飞过。
我们跑了几条胡同,才把伪军甩掉,虎子扶着墙,喘着气说:“这些狗汉奸,跑得还真快!”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别管他们了,咱们赶紧去侦查地形,别耽误了正事。”
我们继续往西直门方向走去,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西直门附近的小树林。
小树林里杂草丛生,树木长得很茂盛,确实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小树林,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虎子指着一处土坡说:“祥子大哥,你看那里,地势很高,视野开阔,适合埋伏狙击手。”
我点了点头,又指着一处低洼地带说:“那里可以设置陷阱,比如挖个坑,上面铺上树枝和杂草,等日军经过的时候,就让他们掉进去。”
我们一边观察地形,一边商量着伏击的方案,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虎子脸色一变,低声说:“不好,可能是日军的巡逻队来了,咱们赶紧躲起来!”
我们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外看。
只见一队日军士兵骑着马,后面跟着几十名步兵,正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走来,他们手里都端着步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我们躲得快,不然就被他们发现了。
等日军巡逻队走远了,我们才从大树后面出来,虎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好险啊,差点就被发现了。
祥子大哥,咱们差不多也侦查清楚了,赶紧回去向陈先生汇报吧。”
我点了点头:“行,走!”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日军和伪军的巡逻队,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老陈已经在四合院等我们了,看到我们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地形侦查清楚了吗?”
虎子把我们观察到的地形情况和商量好的伏击方案详细地告诉了老陈,老陈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地提出一些修改意见。
等虎子说完,老陈沉声道:“很好,你们侦查得很仔细,这个伏击方案也很不错。
明天晚上,我们就按照这个方案行动。
对了,我已经联系好了其他的同志,明天晚上八点,我们在小树林外面的破庙里集合,到时候一起行动。”
我和虎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