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深远而幽长的。

次日清晨。

林暮醒得相对要早一些。

醒来后，他首先感到右边的肩膀上载来温热的触感，慕容霜静静地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平稳，脸色红润，眼角微微泛红。

林暮盯着白发女子漂亮的脸看了一会，不自觉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他刚刚把手指伸过去，就感觉手指被咬住了。”

慕容霜眼神清明地看着他，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早上好。”

——

林暮状若无意地说道。

她却没有做出回答，只是静静地含着他的手指。

“？！”

林暮一个激灵，连忙将手指抽回来。

“————早上好。”

慕容霜擦了擦嘴角流下的涎水，眯起眼睛轻声道。

“————好好好。”

林暮看了看自己的手，颇有些不上不下的感觉。

“抱歉。”

慕容霜默默缩回了被子里。

“习惯了呢。”

她轻声道。

“昨晚也没吧————”

林暮扯了扯嘴角，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但是我是天才哦。”

慕容霜托着腮看着他，轻笑道：“一件普通的事情，可能别人要做很多次才能达到[熟练]的地步，但是对我来说，只要做了一次，就可以做得比谁都要好。”

“那就非常聪明了。”

林暮移开视线，言不由衷道。

“————嘻嘻。”

慕容霜趴在枕头上，对他露出一个略显傻气的笑，没有戴眼镜的脸弧度柔和，让人心动不已。

“话说，霜小姐，是时候告诉我，外面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吧？”

林暮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手，他一边弯腰从地上捡起散乱的衣服，一边问道。

“————唔。”

一只白淅修长的手臂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懒洋洋地在床上呆了一会，慢慢地朝着林暮的方向招了招手。

“抱我起来。”

她说。

“好好好。”

林暮不自觉勾起嘴角，他抓住霜小姐的手臂，入手的触感十分温润如玉，令人爱不释手。”

慕容霜打了个哈欠，借力往上一攀，勾着他的脖子坐了起来，身上不着寸缕，白淅的脖颈间可见清淅的红痕。

“严格来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白发女子闭着眼睛，轻声道。

她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身上，披着被子，眼睛呈现出一种半开半阖的状态，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事实上，完全没有五年那么久————真的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几个月罢了。”

“那就好。”

闻言，林暮的神色明显安稳了不少。

如果真的过去了整整五年的话————他完全不敢想象，慕容雪会变成什么样子。

毕竟，大学生和小学生之间也就差了五六年，五年的时间实在太长，甚至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如果他真的躺了整整五年，那这段空白————显然是没有办法轻松弥补过去的。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

下一秒，白发女子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语调急转之下。

“————什么意思？”

林暮眨了眨眼睛，内心有着不详的预感。

“家主选举提前了。”

慕容霜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

被子从她洁白光滑的肩膀上滑落，露出些许暖昧的痕迹。

白发女子从床头拿起眼镜，戴上。

她随意地披上一件衬衫，面色严肃地看向林暮，语气认真：“在小海的事情之后，上城区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虽然父亲他们及时出手，对现存的状态做出了纠正，但明显不甚乐观。

慕容霜沉声补充道：“原本定好要在五年后进行的家主选举，将会在一年后进行。”

“————？”

林暮顿时皱起了眉。

他思考了两秒，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霜小姐。”

林暮看向慕容霜的脸，认真道：“我要联系一下主人。

上城区，慕容家宅邸。

白发蓝眸的少女，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大厅的中央，听着面前的人各自发表看法，周围的气息甚至可以直接将空气冻结。

好吵。

这是慕容雪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自从十五号昏迷并被姐姐带走之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自己虽然很想去找他，但现在上城区的情况已经混乱到了一个极度抽象的地步，为了安全保障，她甚至不被允许走出家门。

父亲做出这样的考量完全是有理可循的。

三哥死了，大哥也活不长了，姐姐虽然有时候会因为父亲的命令而不得不回家，但基本上都很忙，对家主选举完全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军区]里做研究。

二哥虽然活着，人也在上城区，但他的根基是小家族，在现今这种上城区上级势力准备牺牲小家族，作为维系[屏障]的情况下，底盘早就崩得一丝不剩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成了家族中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没有之一。

一想到这里，慕容雪就觉得很荒诞。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过这种幻想，但没想到居然实现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抽象，如此之猝不及防。

以至于在面对那些冲上门来，想要通过讨好她而获得更多利益的小家族时，慕容雪除了迷惑之外，更多的果然还是想笑。

她当家主，真的假的？

感觉好象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登上了这个奇怪的位置。

无法理解。

父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居然还要提前家主的选举，虽然名义上说的是“要赶在长子死去之前完成选举”，但慕容雪却只觉得这一行为充满了不负责任的甩锅想法。

“————好累，好困，好饿，好想回去，好想十五号。”

她眨了眨浅蓝色的眼睛，内心不自觉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如果十五号醒过来就好了。

如果他在自己身边，那么一切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

“二小姐。”

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站在她身后的管家轻声问道：“您要去休息一下吗？”

“————嗯。

“”

慕容雪微微颔首，轻声道。

管家对她躬身行了一礼，微笑道：“好的，那这里就交给我吧。”

对管家投去感激的目光，白发少女站起身来，状若无意间扫过场上的那些高谈阔论的宾客们，举止投足间有着一股天生的贵气和矜傲，浅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她脚步轻盈地搭上楼梯，稍微转了几个弯，面前的走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在路过一间房间时，慕容雪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这是莫星晚的房间。

作为大哥的未婚妻，她依然还是住在这里，没有回家。

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莫小姐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只不过，因为现在的大哥已经命不久矣，她身上的婚约似乎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目前大哥忙着处理寿命相关的问题，几乎是忙得焦头烂额，基本上也对她不闻不问。

————只不过，自己也没有比她好多少就是了。

随着“喀拉”一声，白发少女走进房间，锁门，靠着门板发了一会呆，然后缓缓地坐到了地上。

“————十五号。”

她将头低了下来，把脸埋在臂弯里，低声地抽泣着。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求求你了，你快回来，快回来好不好？

“”

【主人。】

也就在此时此刻，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

慕容雪直接屏住了呼吸。

这是————十五号的声音？

【主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下一秒，似乎是在证明自己不是幻听，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能听到！我能听到！可以听得非常非常清楚！】

慕容霜愣了几秒，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大声地回答道。

原本黯淡的眼睛，再一次明亮了起来，就象是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宝藏一样，浅蓝色的眼睛里有细小的光在跳动。

【十五号————？十五号，是你吗？！】

她追问道。

【嗯，是我。】

成功联系上慕容雪的林暮，心中明显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听她的声音，感觉还是很精神的。

在复健期间，慕容霜一直不给他使用能力，按照她的说法，之前他使用的能力都是有残缺的，是在心脏安装了抑制设备的前提下进行的，所以才会出现[冷却时间]，必须利用[金色内核]来进行补全。

可是事实上，本身作为第七件s级武器被制造出来的林暮，本身的能力是没有[冷却]存在的。

“恩？你联系上她了？”

另一边的慕容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暮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

慕容霜单手托腮，好象在思考着什么。

【真的假的，不是骗我的吧？】

另一边的白发少女，展现出不信的态度。

【主人，如果我骗你的话，我以后每天都吃你做的饭。】

【————】

白发少女陷入了沉默。

【————看来，你真的是十五号了。】

良久，她缓声道，随即，声音瞬间就变得活跃了起来：

【你醒了吗？你终于醒了！我好开心！】

【嗯嗯，我也开心。】

林暮不自觉露出微笑，轻声道。

【不行。】

慕容雪却反驳道：

【你不能开心。】

【————啊？】

林暮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

【因为我不高兴。】

【————你刚刚还说你心情很好。】

【那是因为知道你醒了，所以我心情才好起来的，原本是不好的。】

慕容雪从原地站起，她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眼睛弯起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事实上，十五号，我和你说，最近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特别特别麻烦，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那具体是有什么事呢？】

林暮问道。

【这样说吧，十五号——】

慕容雪故作深沉道：

【我现在是慕容家下一任家主的最有力继承者。】

【啊？】

林暮的声音中带上了明显的惊讶。

他看了看旁边的慕容霜，对方对他眨了眨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只是微笑。

“怎么，阿暮，你很惊讶吗？”

她笑着问道。

林暮望着她老神在在的脸，不禁问道。

“以前可以，但设备拆掉了就不可以了。”

慕容霜笑着靠近了他，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朵。

“但我可以猜。”

“————那很厉害了。”

林暮被她弄得有些痒，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喂喂，十五号，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此刻的慕容雪，表现出了分外的不满。

【我在。】

林暮连忙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

【惊讶是对的。】

慕容雪语调轻松道：

【我也感觉很惊讶————你看你看，我身上有哪一点符合[家主]的定义吗？完全没有吧！所以这段时间，我就只能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自己很冷静很厉害的样子，其实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辛苦了。】

林暮语气唏嘘道：

【主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对吧对吧，再多说点，我爱听。】

慕容雪眯起眼睛，眼角还泛着红，但已经看不出哭过的样子了。

【多夸夸我，这样我就能变得更厉害一些了！说不定你再多夸我一些，我甚至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称职的家主呢！】

【————我想想。】

林暮听着她活泼的声音，总感觉自己好象也跟着一起活过来了一般，精神上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也就在此时此刻，他感到背后突然传来一阵丰满的触感。

回头一看，慕容霜从背后抱住了他，见他的视线扫了过来，她伸出手指，对林暮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还要想吗？】

慕容雪似乎显得很是不爽。

【快一点哦，我的优点很多的，你该不会想不到吧？】

【对的对的，主人————呃，主人的美貌天下无双。】

慕容霜解开了自己刚刚扣好不久的衣领。

【还有呢还有呢？】

慕容雪兴冲冲地问道。

【嘶————主人的智慧也是天下无敌的。】

林暮搪塞着回答着她的问题，同时看了一眼慕容霜。

白发紫眸的女子，却只是贴着他的身体，压低嗓子道：“阿暮，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

林暮轻声问道。

他这才注意道，在白发女子现在的衣着，显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的霜小姐，疑似真空。

“————这是？”

他迷惑地看向她，眉心突突地跳。

“好象昨天晚上被你撕坏了。”

慕容霜露出略显委屈的表情，轻声道。

【嗯嗯————我的确还算聪明！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其他的吗？】

另一边的慕容雪浑然不觉，笑嘻嘻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