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一直忙着工作，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女，抬起浅橙色的眸子，语调下压，似乎正压抑着内心不断翻滚的情绪，说话时五指微微蜷缩，神情显得有些黯淡。

“？

林暮眨了眨眼睛，神色平静，理所当然道：

“因为我要陪主人。”

“—啊？””

莫星晚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对的，是这样的。

十五号是慕容雪的ai伴侣，回来之后肯定要优先陪她，而不是身为外人的自己。

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涨得通红，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无比小丑。

“啪”的一声，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直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颤斗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

“我、我家豆豆喊我回去吃饭了，我先走———”

“豆豆有这么高级的功能吗？”

林暮面无表情地发出疑问，声音是一无既往的平板无波。

“吵死了—闭嘴！”

莫星晚怒道。

她用力吹了两下口哨，将远处正在院子里懒洋洋趴着晒太阳的大金毛吓得一个抖索，傻乎乎地跑到她面前来，还没摇两下尾巴就被她一把抱住，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迅速奔去。

“？

林暮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在心下摇了摇头，不自觉笑出声来。

嘻嘻，真好玩。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莫小姐居然还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离开上城区的这十几天，之前和莫星晚惯例进行的纸笔交流倒也没有继续下去。

看房间里也没有被她送过来的东西，依照这位大小姐的个性，最后八成应该要自己上门去找她拿才可以。

她来找自己，估计也是为了说这件事的吧？

林暮捶了下掌心，微微颌首，算是认可了这个想法。

“十五号—”

白发少女清冽好听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

慕容雪打开门，白淅的小脸上满是疑惑，歪着头看着他，疑问道：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看风景吗？

“没有。”

林暮当即切换成标准的工作模样，动作随意地揉了两下她柔软的白发长发，同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

“主人，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关于纪家这一批产品的收购情况？”

一楼的会客室内，管家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收拾了一半的茶具。

“问我的建议吗？”

“对。”

林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气质如同贵族一般的老妇人转过身，突然间，内心莫名产生了一阵奇怪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管家，她似乎都在喝茶。

不是在喝茶，就是在整理茶具，总之和茶撇不开关系。

“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哦。”

似乎是看出了他内心的疑惑，这位上城区唯一零级世家的管家，对他露出一个很是温和的笑来。

她收拾好手上的茶具，白瓷质地的茶杯相互碰撞，发出一系列清脆的声音。

“只不过，在大小姐还没有离开上城区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喝茶，我被她带着养上了喝茶的习惯，在她离开上城区，前去[军区]之后，也开始帮她保管这些茶具来。”

管家声音平和地说道，她在柔软的红丝绒沙发上坐下，动作格外优雅。

“喏，把要看的文档给我。”

“麻烦您了。”

林暮在她对面找了个位子坐下，同时将打印好的文档递过去。

他收回视线，心中一动，伴装无意间问道：

“管家女士，关于您刚才所说的，那位慕容霜小姐——？”

“怎么？”

年老的管家抬起眼帘，笑吟吟道：

“十五号，你对她很好奇吗？”

林暮回以堪称天衣无缝的微笑：

“对自己的创造者产生好奇，我想这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的确如此。”

管家低下头来，眼神很平静。

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的钢笔，在那份文档的几个地方画了几下，继续道：

“只不过，对于大小姐，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就是了。”

“她是个天才—-绝对的天才，这一点基本上不会有人质疑，哪怕是在人才辈出的世家，也是最拔尖的那一类。”

说着，管家笔锋一顿，黑色的墨水在雪白的纸张上晕染出些许痕迹，泼出些许斑驳的墨痕。

“虽然我是站在二小姐这一边的，但如果真的要仔细比较的话，客观的来说，慕容霜小姐才是最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人。”

“只不过，凭我对大小姐的了解，我总感觉她并没有真的想成为家主的想法当然，这只是直觉，没有任何根据可言，仅仅只是我的妄自揣测，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可言。”

伴随着“咔”一声，她将那只黑色的钢笔收入盖中，同时将手上的文档递还给林暮：

“就在这里了，这就是我的全部意见。”

“—好的。””

林暮公事公办般接过打印好的文档，稍微扫了几眼，脑海中还是回想着刚才管家所说的话语。

慕容霜并不想成为家主吗对于这位名义上创造了自己，甚至很可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接触的白发女子，林暮说不清自己的感情，只觉得很是复杂。

或许，如果能想起来自己在第一次遇到医生之前，为什么会出现在[污染区]的事情始末，也能解答如今的大部分疑惑了。

“不通过？”

林暮收回思绪，低头打量了两下手上的文档，眉毛微微扬起。

“对，不通过。”

管家对他点了点头，神态自若。

“可以说是老人的直觉吧。”

她眯起眼晴，抬手将那枚黑色的钢笔别在衣襟上放好，随即抬起眼帘，轻声补充道：

“或许是偏见，但对于纪家——我一向不是很喜欢，与他们家的生意，也一向不是很支持。不过嘛，这只是我自己的个人之见，说不得有多么公正。”

“十五号，你觉得呢？”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林暮静默了片刻，很快就给出了标准答案：

“我听主人的。”

“—好好好。”

管家似乎是有些绷不住了，她从面前桌子的抽屉掏出一本封面古朴的书，很是随意地对林暮招了招手：

“那就这样吧，有事再来找我就好，再见。”

林暮对她点头致意，便如此转身走了。

“既然管家婆婆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上城区，慕容家宅邸，慕容雪的房间。

简单听完林暮的复述，白发的少女象是解放了一样倒在床上，神情很是放松。

“—做完了！”

她振奋般挥舞着两只嫩藕般的手臂，欢呼道：

“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

“好耶！”

林暮站在她旁边，象是海报拍手一样“啪啪啪”鼓着掌，声音中的棒读之色很是明显。

“四个小时就结束了全部工作，总感觉自己就和神一样。”

慕容雪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自豪地摸着小下巴，越说越是得意：

突然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抓住林暮的肩膀，反复摇晃起来：

“十五号，照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接下来的每天-我都能睡到下午三点再起来了呢？”

白发少女伸出四只手指，沉声道：

“毕竟，你看，我四个小时就做完全部工作了！四个小时！”

“还是算了吧。”

林暮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文档拍了一下慕容雪的头：

“主人，死线赶工是会上瘾的，等哪一天真的赶不及了，那才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呢啊，好吧———”

慕容雪鸣咽着低下头，一脸委屈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那我还是早起吧。”

她躺在床上，刘海和头发一齐落在床上，就这么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对林暮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十五号，你来喊我。”

“当然。”

林暮笑着搓了搓她的脸。

“那我现在先出去，待会再回来。”

“什么事？”

慕容雪保持着被他捏着脸的样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莫小姐让我回来后去找她一趟。”

“哦哦。”

她点了点头，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又仰头在床上打了个滚。

“那你早去早回。”

白发少女坐起来，双腿摆成w状，手则支撑在两腿中间的空地，顶着一头凌乱的白毛，浅蓝色的眼睛随之眯起。

“等你回来睡觉。”

“—好。”

林暮最后又看了她几眼，还是点了点头。

门外，去往莫星晚房间的路上，他伸手，从口袋中取出那份纪家货物的另一份空白打印件，神色十分平静。

尽管管家认为应该拒绝这份合作，而慕容雪也确实这样做了，但林暮还是莫名觉得不对劲。

和管家一样，这份不对劲说不上理由，只是直觉。

作为商人之家的女儿，莫星晚就算再怎么花瓶，对于基础的商业知识，应该也有所了解。

再解决这段时间和她堆积下来的笔记交流之后，说不定可以咨询一下她相关的知识，如果她肯答应教慕容雪一样，那就更好不过了。

毕竟，总不能事事都去找管家吧？

如果白发少女真的想要当上家主，至少需要拉拢几个心腹才是。

莫星晚还是她大哥的未婚妻，如果能成功将其策反过来的话，虽然效果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但至少也比没有好。

“请进。”

敲了两下门，很快，莫小姐甜美好听的声音便从门后传来。

“打扰了。”

林暮推门而进，神色自如。

“豆豆呢？”

他随意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布局，随口问道。

“它被女仆带去散步了。”

莫星晚背对着他坐着，冷声道。

“莫小姐，我来是想——”

林暮朝着她的方向靠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莫星晚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她转过身，低声道：

“不过，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什么意思？”

林暮一愣，脚步随之停下。

“我说，我不想象之前那样，和你做笔友了。”

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双手抱胸，冷声道：

“你还是去陪你的主人好了。”

林暮面无表情地动了动眉毛。

“那，好吧。”

半响，他点了点头，转身开始往外走。

见状，莫星晚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神情微变。

不是，就这么走了？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直接就走，就不能稍微说一些好话吗？

“可恶——”

她看了看自己的书桌抽屉，里面塞满了写好但没给他看的话，双手先是紧然后又松开。

为什么自己总是象一条狗一样跟着他呢？

太丢脸了。

“十五号，你不要太得意了—！

最终，不知道是在什么情绪的驱动下，莫星晚“”地一声从原地站起来，怒视着他，小有规模的胸膛不住起伏起来。

她的脸气得通红，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林暮的背影，脱口而出道：

“我知道你的秘密！”

夜色即将降临，房间内逐渐暗下来，给屋内的二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哦？？””

果不其然，面前的ai机器人，很是迅速地转过了身，和人类一般无二的脸嘴角上扬，露出了很是标准的微笑。

“什么秘密？”

他保持着这副和善的样子，轻声问道。

明明是微笑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莫星晚却看得心中一沉，她莫名地有些害怕手指也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我有些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呢，小姐。”

林暮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样子，同时默不作声地转移35的机械化程度至手指处。

在袖口的遮掩下，他的一只手指依然化作黑色枪口的模样，沉默着反射危险的光。

秘密—？

什么秘密？

如今身在上城区，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自己是人而非ai的秘密。

虽然他自以为目前为止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的破绽，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没有意外发生如果这个[秘密]正好被莫星晚发现的话·

怎么办？

果然，还是想办法杀掉她吧。

慕容家几乎处处是监控，只有个人的私密房间里没有。

不出意外，走廊上的监控应该拍下了自己进入她房间的样子，如果现在动手的话，那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他。

要想一想，一旦最坏的那种情况发生，该如何才能在不被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杀了她“十五号，你不要再装傻了。”

莫星晚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给自己增加信心。

她伸出一只手，正好指着林暮，震声道：

“当然是你背着这里的人，偷偷在外面，背着慕容小姐做的事情！”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理解，还请换个话题聊聊吧。”

林暮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亚麻色少女的方向靠近着，大脑飞速转动着。

果然，还是要先想办法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呵。”

莫星晚双手叉腰，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十五号，你来记得，为什么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那么讨厌你吗？”

“我不知道，还请莫小姐回答。””

林暮思考了一阵，最后还是把枪管收了起来，将机械化的部位换成整个手掌，面上依然是笑着的。

如果自己身份的秘密真的暴露的话，比起直接在这里杀了她，还不如就在这里把她打晕。

紧接着，最好进行一些必要的拷问，警如他的身份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她是否将消息泄露出去之类的关键信息，这些绝对不能被旁人知道，一定要小心为妙。

“—呼，非要逼我是吗？””

莫星晚摇了摇头，她背对着他，发出一道无奈的叹息。

“您说。”

林暮卡着她的视角死角扬起手，准备就这样一记手刀将其打晕，被刘海盖着的眼晴冷静得堪称可怕。

“你在外面和戴小姐偷情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刹那间，莫星晚回过头，神情严肃地问道。

林暮一呆，高高扬起的手又高高地落下来，最后只是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您的意思是—？”

他汕笑着，态度明显比刚才和蔼了许多，而在莫星晚眼中，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我看到了。”

她抬起白淅的小下巴，语调随之扬去道：

“你和戴小鹿小姐在西城区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们两个，呢，抱在一起———””

“

林暮“啪”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那很坏了。”

半响，他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对，就是很坏。”

莫星晚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懒懒地掀起一只眼皮，随即迅速地靠近他，贴着林暮的耳朵，低声道：

“所以，十五号，你也不想——这件事情，被慕容雪小姐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