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那个有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又紧接着补上了一句：
“不过，虽然我也只能陪你聊聊天罢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帮你解决问题”
莫星晚抬起一只手指，缠住一缕脸颊旁的亚麻色长发，吞吞吐吐道：
“呢，可能有点胡言乱语了—但、但是十五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当然。”
林暮静静地看了她一阵子，心下一暖，面上仍是礼貌的笑容。
“我自然知道晚晚的好意，只不过眼下的这件事，我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
虽然和莫星晚第一次见面时留下来的印象不太好，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她的确是一个心机单纯的少女，给人一种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感觉。
她内心在想什么，只要看着她的表情，基本上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如此一来，确实是不太符合商人家庭老谋深算的身份。
“—好吧。”
莫星晚低下头，长叹一声，虽然心下失落，但还是出声补充道：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还请一定要跟我说啊！”
“放心，晚晚。”
林暮认真道：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绝对不会吝于求救。”
“—嗯。”
莫星晚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想陪你！”
突然的，她又抛下这样一句，然后直接转身跑了，步伐很快，是一向的落荒而逃。
早知道刚才不把豆豆交给女仆了还是遛狗好。
她胡思乱想着，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走了，背影依旧狼狈，看得身后的林暮一阵无言。
为什么每次和莫星晚交谈到最后，她都会主动跑走呢？
林暮眉头皱起，想了几秒没想明白，最后选择放弃，再度将门关好并反锁，并迅速打开了[脑内电话]。
【医生。】
【—什么事？】
纪青竹很快便发出了回应。
【你现在忙吗？】
林暮斟酌着用词，语气逐渐正经起来，【还好——-现在没有病人，我在写病历报告，有事可以直接说。】
纪青竹声音平静地回答道。
此刻的她和往常一样，穿着白大褂，坐在下城区唯一的地下诊所中，手持黑笔，在面前的报告本上勾画着什么。
距离林暮回到上城区已经过去了两三天了，虽然时间算不上长，但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时，却莫名地觉得很陌生。
纪青竹声音微扬，笔尖滑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是。】
【是青柠相关的事。】
【——什么？】
纪青竹“赠”地一下从原地站起，手上的笔尖在纸面上染出漆黑的墨点。
【青柠怎么了？纪家对她做了什么吗？】
【医生，你冷静，青柠她没事。
林暮抬眼，看了一下浴室的方向，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能在磨砂玻璃后隐约看见少女娇小的身影。
【纪家新推出了一款药物，能将人变成类似于[铁锈症]晚期患者的怪物，但应该还是半成品，有一个月的潜伏期，所有病变的位置都会自动脱落，目前已经被上城区暂时控制。】
【那青柠，她也沾到了那款药吗？】
医生悦耳的声音从脑中响起，声音冷得吓人。
【对，但纪明川给她喂了解药，睡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醒来。】
林暮紧接着道：
【昨天晚上我把她从纪家接了出来——看她的样子，暂时应该是不想回去了。】
【那她在你那里吗？】
纪青竹语气急促道：
【她在慕容家——？林暮，这太危险了，如果被慕容雪发现的话，那你——·】
【我知道。】
林暮长叹一声，他微微颌首道：
【所以医生，我必须把她转送出去才行。】
【送到我这里吗？】
纪青竹明显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原本强烈的语气，逐渐弱了下去。
【对。】
林暮点了点头，肯定道：
【医生，你觉得怎么样？】
【】
对面陷入了数秒的沉默。
良久，纪青竹接着道：
【你打算怎么把她送出来？】
【很简单，我准备拜托朱颜。】
林暮对答如流，明显已经提前设想好了这个问题：
【你一次性送这么多人，戴家不会说什么吗？】
纪青竹的声音中透露出了几分担忧。
【没事—医生，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暮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戴家那边戴小鹿给我开放了一定的权限，至少出入上城区这一方面，已经没有当初来的困难了。】
他停顿片刻，又接着道：
【所以医生，你接受吗？】
【————嗯。】
纪青竹缓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接受的话，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吧？】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
【反正留在上城区也不安全，不如送到我身边来——这样还更好一些。】
【行。】
林暮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之后我和她说一下】
【等一下。】
纪青竹却抢在他结束对话之前，匆匆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要说任何有关我的事直接把她送过来，剩下来的一切，我来解释就好了。】
她的声音中逐渐多了几分认真：
【林暮，万事小心，下城区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即便那个人是我的妹妹。】
【————好，我知道了。
林暮出声应道，这才结束这场对话。
他摸了摸下巴，头脑飞速运转着。
不对。
就在这时，林暮猛地一惊，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
浴室的水声早已停止。
—难道纪青柠在浴室里不小心睡着了吗？
林暮抬起头来，刚准备往浴室的方向赶，但一回头，就看到浑身赤裸的黑发少女，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青柠在。”
她象是被老师点名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一本正经地答道。
林暮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拍了两下脑门，将脑内惊鸿一警的模样压下去，随手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衬衫，扔了过去。
“你怎么光着身子出来———”
“因为原本的衣服，脏。”
纪青柠表现得倒是比他冷静的多，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好好好。”
林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至少也裹个浴巾吧——？”
“为什么？”
纪青柠拿起林暮的衬衫，随意地套了上去，眼神是一无既往的冷静。
“青柠，人。”
外表如同人偶一般的少女，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林暮。
“幻听先生，ai。”
说罢，她用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叉，眼神耿直得不可思议。
“种族，不同；不必，害羞。”
“的确如此。”
林暮被她冷静的样子震了一下，表情不同于内心的慌乱，反而学着面前的黑发少女，摆出一副扑克脸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来聊聊正事吧，青柠。”
他盘腿坐在床上，与默默坐在床边穿衣服的纪青柠面面相。
“”—嗯。””
她微微颌首，黑琉璃一样的眼晴动了动，很快便应了一声。
“青柠，虽然我把你带了回来，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林暮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抱着原本的想法————想把你，呢，送到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去。”
“朋友，谁？”
纪青柠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头发上的水滴答滴答往下流，正好落在她雪白衬衫的下摆，将那一块的布料大师，隐约能看到粉白的大腿肌肤。
她身材娇小，林暮的衬衫可以当连衣裙穿，下摆一直延伸到膝盖的位置，堪堪遮住关键部位。
林暮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默不作声地拿来干毛巾，给纪青柠一下一下地擦着头发。
“这个我暂时不能说，但她那里，绝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他紧接着道：
“但青柠，请相信我，如果到了她那里，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纪青柠没有说话。
“是—姐姐吗？”
突然的，她抬起头，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让林暮嘴角的弧度僵住了一角。
“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因为，直觉。”
纪青柠往后一靠，直接靠在了他怀里，头发上的香熏味和少女特有的体香混合在一起，带着让人着迷的气息。
“青柠，一开始，就在怀疑。”
她眨了眨黑琉璃一样的漂亮眼晴，一字一顿道：
“幻听先生，因为姐姐，接触青柠。”
林暮静默片刻，却没有象一开始那样直接出声反驳，反而是不答反问道：
“—如果真的是那样，青柠会生气吗？”
“不会。”
纪青柠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她伸出只手指，在林暮面前晃了晃。
“青柠，姐姐，喜欢。”
说完后，她又伸出了一只手指。
“幻听先生，也喜欢。”
外表如同人偶般的少女放下手，她闭上眼睛，声音依旧很轻。
“失落。”
“青柠会失落。”
“青柠会觉得，自己不特殊。”
“所以失落。”
“想在幻听先生心里，特殊。”
说完后，她直接直起身子，用大腿夹住他的腰，反身骑在林暮的腰上。
她很轻，就算是趴在了林暮身上，他也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只觉得好象有一只毛发柔软的布偶猫跳到了身上，轻飘飘地用尾巴扫来扫去。
纪青柠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脸是冰凉的，粘贴来的感觉就象是粘贴了一块冷玉。
“不行吗？”
那个人偶般的少女歪了歪头，头发上的水滴下来，顺着她白淅的脖颈一路往下，最后积在锁骨处，更显得她样貌精致，不似真人。
“—当然可以。”
林暮压下脸上的热意，故作正经道：
“青柠，先把头发擦干净再说吧。”
“—？
纪青柠歪了歪头，似乎没怎么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滴答”
水滴从她半湿不干的黑发上低落，正好滴在了林暮的脸上。
“—好。””
她眨了眨眼睛，语气憎然地回答着，好象真的明白了一切一样。
林暮还没松一口气，就看到眼前袭来一阵阴影，脸上也随之传来温热的触感。
纪青柠俯下身子，不仅没有就这般直接离开，反而搂住他的脖子，伸出小舌，轻轻地把他脸上的水滴给舔掉了。
“干净了。”
她看着他，语气平静道。
林暮：“”
善。
“”—不是这种干净。”
他突然感觉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思考了半响才正色道：
“你看，你才刚刚洗过澡，如果不把头发擦干的话，反而对身体不好，不是吗？”
“屋子里，有暖气。”
纪青柠抬头，指了指墙角的空调，语气依旧耿直：
“青柠，不会感冒。”
“话不是这么说的。”
林暮只觉得一阵头疼。
“你现在衣服不都湿了吗？就算是在夏天，穿着湿衣服也有可能会感冒，不对吗？”
“那就，不穿。”
纪青柠干净利落地解开扣子，将已经有一半湿掉的衬衫脱掉，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林暮连忙掀起被子，把她整个都裹了起来，压低声音道：
“那也不能突然脱衣服啊！”
“为什么？”
纪青柠还在反问。
她被林暮裹得严严实实的，现在只露出一双黑琉璃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着眼睛问道：
“青柠，说过，种族不同，不用害羞。”
林暮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有看她。
他之前就觉得纪青柠很难搞了。
不同于慕容雪的傻气和莫星晚的傲娇，纪青柠显得过分直白，而且她从未认为这种直白有什么问题。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或许就是这种聪明，给了她很低的沟通欲望，总是绕过一系列的弯弯绕绕，直击红心。
“幻听先生。”
也就在此时此刻，面前那人偶般的少女，再次开口了。
她盯着林暮，稍微停了一会，这才用一种求知般的语气，认真道：
“难道说，害羞的，不是青柠。”
“是幻听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