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小萤看得分明,那是一包耗子药!
女孩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撕开油纸的动作异常坚定。
她悄悄靠近桌子,准备将白色的药粉倒进男人喝剩的酒瓶里。
“臭婊子!”
男人忽然的声音,激得栖小萤和小女孩一个激灵。
本就害怕的小女孩,差点将药粉全部洒在地上。
她害怕地回头,发现沙发上的男人己经翻了个身,正背对着她!
万幸,方才只是他嘟囔的一句梦话。
男人并未醒来。
女孩死死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
她不再犹豫,首接将整包耗子药,全部倒进了那瓶还未喝完的酒瓶里!
她用力摇晃了几下,然后将酒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男人伸手就能够到的沙发边缘。
做完这一切,她退回到母亲的“尸体”旁边,蜷缩起来。
一双眼睛在昏黄的灯泡中,死死地盯着沙发方向。
她似乎对男人的习惯和作息十分了解。
果然,没过多久,男人在睡梦中感到口渴,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触到了酒瓶。
他看也没看,抄起来就“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
栖小萤清晰地看到,喝下药酒不久。
男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最终在沙发上瞪大眼睛,彻底没了气息。
在这一夜,这个阴暗的房间里,小女孩同时失去了母亲和那个不配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次日清晨,急促的敲门声和随后涌入的制服身影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栖小萤依旧保持着那种虚无的旁观视角,看着警察们例行公事地勘察现场、拍照、询问邻居。
她听见那些穿着制服的成年人低声交谈,拼凑着这个家庭的悲剧。
邻居们的话语里充满了对男人的畏惧与厌恶,以及对女人的同情。
“那男的,不是个东西!整天喝酒打人!”
“可怜了那娘俩,女人是个好的,就是命苦。”
“唉,谁能想到会这样。”
证据似乎很“明显”。
女人头上的致命伤,以及身上大大小小被虐待的痕迹。
男人手中的空酒瓶,以及那包被女孩悄悄塞回母亲衣兜角落,沾染了些许粉末的耗子药油纸。
那是在警察到来前,女孩在极致的恐惧与冷静中完成的最后一步。
一切都被导向了一个“合理”的结局:长期遭受家暴的妻子,在濒死反击前,毒杀了施暴的丈夫。
案件被定性了。
一场由家庭暴力引发的双重悲剧。
栖小萤看着那个小女孩,她穿着不合身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素色衣服,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在大人面前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受惊过度、失去双亲的可怜孤儿。
没有人怀疑她。
谁会去怀疑一个年仅六岁,看起来如此瘦弱无助的孩子呢?
栖小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像是堵了一团浸透了酸水的棉花,沉甸甸,又涩得发痛。
她只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进入这个梦境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现身,亲手了结那个畜生!
为什么还要抱有那可笑的、期待转机的旁观者心态?
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境。
栖小萤依旧为自己的迟疑懊悔。
小女孩并没有被送往福利院,而是被她的姑姑孙丽荣收养了。
消息登上了当地的小报,标题写得极具煽情色彩。
《著名魔术师孙莉蓉含泪收养孤侄女,马戏团大家庭温暖破碎童心》。
报纸上印着孙莉蓉抱着小女孩的照片,女人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小女孩穿着干净的新裙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通稿将孙丽荣和马戏团塑造成了善良与救赎的化身。
然而,人前光鲜亮丽的马戏团后台,是另一个世界。
栖小萤的视角跟随着小女孩,进入了这个名为“大家庭”实则如同囚笼的地方。
所谓的收养,也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作秀。
孙丽荣需要“善良姑姑”的名声来维持自己和马戏团的公众形象。
而一个拥有悲惨身世的侄女,恰好是绝佳的道具。
人后,小女孩的处境不比在原生家庭时更加不堪。
她住在马戏团道具仓库角落一个用破木板隔出来的小空间里。
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皮革混合的气味。
没有床,只有一堆散发着怪味的旧稻草和一条薄得透光的破毯子。
她的食物,是马戏团成员吃剩的残羹冷炙,而且常常是馊的。
如果当天演出顺利,大家心情好,吃得干净,那将不会存在剩饭。
小盼楠就要被饿上一整天。
在所有孩子都盼望能吃上美味糖果和糕点的年纪。
小女孩每天最大的愿望,却是马戏团的厨子能把饭做得难吃一些。
这样,才会有剩饭,她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栖小萤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女孩时,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女孩渐渐长大。
栖小萤心中的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她震惊地发现,这个小女孩,长相竟然越来越像她认识的那个,在木筏游戏中与她交易空间石的十岁小孩,
柚栀!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此刻充满了麻木与痛苦。
但底子的形状,那偶尔流露出的聪慧光芒,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个认知让栖小萤更加困惑和不敢确信。
眼前的小女孩叫孙盼楠,不是柚栀。
而且,这里是“美梦酿造师”的副本,是潜意识的梦境造物。
它可能源于某个真实存在的悲惨记忆,也可能是无数苦难的集合与映射。
梦境不等于现实。
她无法确认,这个正在承受苦难的“孙盼楠”,是否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柚栀”的过去。
对阿盼来说,饥饿是刻骨的折磨。
在连续饿了好几天,只能靠喝水充饥之后,小盼楠不再坐以待毙。
她找到了一个办法。
在厨子做好饭,离开厨房的短暂间隙,她会偷偷溜进去。
抓起一把泥土、沙砾,或者碾碎一些草屑,飞快地混入大锅的饭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