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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二零一九

旧岁坟头雪,新年门前人。

今年,寒潮。

柳州下大雪了。

南方的雪不是北方的雪,超级湿冷。

南方下雪是要打伞的,不然会湿,北方的雪是干的,到教室了抖一抖就好了。

最大的不同是南方的雪下完了就化成了水,但是北方的雪不会化,会结冰,要是你觉得雪要化了,别担心,马上又要下了。

还是老样子,毕业以后,一个人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可能每天都是干着重复的活吧。

一天,一天的一会会年底了。

说春节来的早吧,也不是,都是心里的感觉,唯心主义。

腊月廿八的高铁上,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往家赶的人。

一堆人狂骂,站票坐票一样的钱,为什么不能坐,还要等到三六九等?

而且还这么拥挤。

为什么不控制人流量?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铁路部门考虑的。

馀磊靠窗坐着,膝盖上放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是给父亲、爷爷奶奶带的祭品。

两包父亲生舍不得抽的“红塔山”,一碟奶奶最念叨的芝麻酥,还有爷爷没来得及用完的旱烟丝。

三年了,一晃而过。

这是北京的三年。

也是逝去的三年。

g开头的车很平稳,没有小时候绿皮车的“噗通噗通”的感觉。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远处村落里已零星响起鞭炮声,红底金字的春联贴在灰墙上,透着股热热闹闹的年味儿,可这热闹像隔着层玻璃,落不到馀磊身上。

磅!

人太拥挤,将馀磊的泡面都挤到了地上,“噗通”面汤撒的到处都是,不过,神奇了。

没有撒在自己身上。

过道都是人,旁边人溅了一身,自己还没开口。

旁边人就打起来了。

“报警。”

“报警。”

“我这衣服,我的包ach,1万多呢。”

碎碎平安?

馀磊成了一个看客,除了这碗泡面,似乎啥都跟自己无关,自己的泡面谁来赔?没人关心,都关心自己的损失。

常说,人越来越自私了。

确实如此。

单位的老赵,还有一年多退休,辽宁人,喝酒大佬。

每次一喝酒,在饭桌上那是豪迈壮语啊:以后自己要是老的动不了,自己了断,谁也别送他去医院受罪,他就算是爬,也自己爬到火葬场去。

馀磊差点就信了。

这帮牛鬼蛇神,都是横店演员。

一会公租房。

一丝不苟在养生,一天吃八种药,漏吃一种,一天就疑神疑鬼的这不舒服那不舒服。

人家莫清零好歹明着告诉你,他养生,学国学,这老头暗着来,要是有长生药,他非得买“一大包”。

早上的尿黄一点,都要请假去医院查一下,把医生问的都烦。

现在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儿子女儿不用上班,孙子孙女不要上学,不要工作,天地都围着他转。

工地上的兄弟,连莫清零都受不了。

说这老家伙自私。

有一次,被厕所他听见了。

他就骂莫清零,顺带连自己也骂了,说南方人搞小团体,都是东林党,心肠大大的坏。

所以说喝酒的时候不要大放厥词,啪啪打脸,越老越怕死,越老越自私。

不过无所谓了。

馀磊孤儿一个,无所畏惧的。

这心态村里人都知道。

大家都看的八卦,看笑话了。

再加之,那个添油加醋的姑姑。

一间老宅,几亩宅基地,想的怪好嘞,后面答应“平分”了,但是,没怎么联系,神奇了。

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不,不可能。

这种泼妇,不可能放弃一丢丢利益,还别提这么一大滩。

这不三年没见,也许馀磊一回来,她一家子估计又要上门了,“唉”,自己现在也没啥怕的,就是觉得烦,这“老逼登”怎么这么恶心。

看着她老公也挺可怜的。

大气不敢出声。

肯定是他这姑姑平常“家暴”的,他一听见“姑姑”的声音,都得一哆嗦,条件反射,心里应激反应。

火车到站时,天刚擦黑,飘着细碎的雪沫子。

镇上的小饭馆都挂起了灯笼,馀磊没停留,顺着记忆里的小路往村后走,先去给父亲和爷爷奶奶上坟。

三年了,大村村有变化。

但是总体上变化不大。

这个跟财政投入和经济发展有关系,毕竟,不是浙江,村里一年小变化,三年大变样。

也是为了怕姑姑纠缠,自己先去了坟头。

坟地在半山腰,雪薄薄盖在坟头,枯草从雪缝里钻出来,风一吹,呜呜地响。

他蹲下身,把祭品一一摆好,点燃三支烟插在父亲坟前,又给爷爷奶奶的坟头添了些新土。

“爸,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他声音很低,被风卷着散在空气里,“今年没敢提前回,怕你们等急了。”

嘟嘟!

大过年的,谁的电话?

馀磊掏出手机一看,村长的。

绝了,自己几乎跟村长没什么交际,除了…姑姑的调解。

“喂…”

“小馀啊。”

问候词一大堆,“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然后一个大转折。

老屋的事情解决了。

“!?”

“对方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不吉利。”

说着,村长顺带提的那句“你姑姑没了,前两个月冬天,查出来胰腺癌,没撑过两个月,昨天死了”。

当时他握着手机愣了好久,没觉得开心,也没觉得解气,只是觉得姑姑一辈子也挺可怜的。

因为“重男轻女”,广西都差不多。

“唉。”

你姑姑走了,村长说她走的时候特别暴躁,不甘心的,悬念很深。

手机挂了。

他对着三座坟茔轻声说,“以前她总闹着要分房子,现在也不用争了。你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真是时候未到吧。”

雪沫子落在他的睫毛上,有点凉,他抬手抹了抹,又坐了会儿,直到烟燃尽成灰,才起身往老屋子走。

因为,终于清净了。

这一家人,上辈子的虐缘。

希望你们,下辈子不要再相见。

这句话,馀磊不是说给姑姑听的,而是说给坟前的每一个人,活的,死的,包括自己。

嘎吱。

树枝上的雪花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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