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漆黑风暴渐渐平息,卡梅洛特的上空只剩下了翻涌的倒悬血海。
猩红的雪花纷扬落下,这一幕简直美的令人室息,宛如艺术家在作品里落下悲剧的尾巴,盛大的舞台终于落下惟幕。
完了,全完了。
西格玛遥望着彻底在陆地上空展开的深海天灾,心灰意冷。
他乘坐的船距离岸边只有两百米的距离,所以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台方舟战车笔直的撞入了早已被天灾扭曲化的狮心王宫!
天知道罗兰领主向‘黑翼祸主”许诺了什么好处,使其心甘情愿的为方舟卖命,但一切都结束了,海盗之王已然死在贪婪的路上。
那辆奇特的巨型战车也会坠落在无尽的幽邃,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西格玛摇了摇头,他原以为罗兰领主是个值得合作的盟友,现在看来,那张人皮下也不过是个自大狂妄的无知者。
他最讨厌的就是愚蠢而不自知的混蛋。
方舟一次性损失了两张最关键的底牌,罗兰硬生生葬送掉了他的立国之本,以及-他自个儿的性命。
西格玛推了推单片眼镜,通过这件珍藏,他大概清楚方舟的领袖就在那辆战车里。
如今看来,狮心岛确实不会整个儿沉没了,在方舟的突击行动中,天灾提前仓促爆发,这就意味着深海只会吞噬岛屿的西北两境。
但这一切值得么?罗兰?
西格玛很想住那位领主的衣领大声质问。
他实在是想不出罗兰领主还有什么破局的办法,一手稳赢的好牌简直被他打的稀烂。
在陆地上应对天灾信徒的最好方式就是提前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或是把受到影响的土地迅速切割出去,而不是等到天灾初具规模后再想着补救什么。
没有人阻挡得了成型的深海天灾!
耳边忽然响起了穿的诡笑,西格玛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看到无数张惨白的笑脸在海面下若隐若现,它们交谈着,欢笑着蹭过船。
与此同时,似有无形的人群在海浪上奔跑而过,周围的海面上出现了凹陷下去的密集脚印。
翅膀上染着绿焰的骨鸟群发出婴儿般的蹄哭声,盘旋着靠近昏暗的海岸线。
属于陆地的“安全边界”正在慢慢消失。
更多诡的东西正从灰域的深处探出身子,争先恐后的赶向天灾主导的陆上盛宴。
下一刻,甲板周围的光线忽然闪铄起来,一张灰色面具在男人背后浮现而出,诡异的邪物们纷纷警剔地与船身拉开了距离。
“什么事?”西格玛转过头,神情有些意外。
秘卫明明早就离开了,为何又去而复返?
“请告诉我您接下来的打算,外交官大人。”窈窕的身影在甲板站定,无喜无悲的清冷声线在面具背后响起。
西格玛眉头微皱。
灰衣秘卫是三座主岛的‘共同财产”,其背后的势力可谓是错综复杂,虽然他与秘卫之间并非存在着上下级的关系,但对方也没有资格询问自己关于未来的安排,
不过某种程度上,灰衣秘卫代表着各个主岛议会桌后的老家伙们,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当然是回到堡垒主岛向执政官大人复命。”
即使很不情愿,西格玛还是冷着脸做出了回答:“是我看走了眼,即将消亡的方舟国不值得堡垒方再去扶持了。”
“您怎么看待方舟留在岛屿南境的资产?”秘卫继续询问。
这就开始迫不及待的盘算起方舟的遗产了?
西格玛的脸色有些不耐烦。
“没了罗兰这个领头羊,海燕城那点资源很快就会被星梯和白橡木的商会们瓜分殆尽。”
他淡淡道:“明摆着的事实还需要我去陈述么?”
堡垒方提供的‘合作公函”已然变成了一纸笑话,对于专注于开拓深海的堡垒军团而言,这个世界上根本找不到一个靠谱的盟友。
星梯主岛与白橡木主岛都在安于现状,不论当地的政客还是公民,所有人全都不理解堡垒主岛的一意孤行。
从今往后,执着于开拓天灾前线的堡垒主岛未来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海风卷动猩红的雪花,西格玛注视着昏红的天灾背景,深深叹了口气。
秘卫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呆滞的站了一会儿,似在接收什么信息。
“外交官大人,由于狮心岛并没有完全沉没,因此来自白橡木主岛的夜莺女士对于方舟遗留下来的“阳光精炼技术”很感兴趣,她想要邀您一叙。”
片刻后,秘卫开口道:“还请您耐心在最近的安全航线停留一段时间,夜莺女士的‘蔷薇号’很快就会赶来。”
夜莺那位白金级别的冒险家,白橡木岛主推的所谓‘大明星”?
“我可没兴趣和她聊什么。”
西格玛思绪转动,冷冷回道:“如果夜莺对方舟的遗产感兴趣,那就让她去和其他商人们竞争好了,关我什么事?”
“事实上,以您的名义发放的合作公函仍有价值,外交官大人。”
秘卫的话语渐渐变得流利,仿佛另一个人正在与西格玛隔空对话:“罗兰领主的生死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方舟依然‘存在”,查尔斯和迪安的免税权利就不会被各大主岛抹去。”
西格玛愣了愣,他立刻明百了对方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一一”
他冷笑出声:“夜莺背后的白橡木方打算利用堡垒方提供的名额来炒作牟利?”
不得不说,白橡木里那些和大商会流一气的政客确实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白橡木方为什么不自己提供新的合作公函?是不愿意放出那些珍贵的名额么?
那些精打细算的吸血虫还真是擅长见缝插针!
“您也清楚,堡垒主岛也许很难挖掘运用那些技术。”
秘卫的语气莫名带着自信和傲气的意味:“但白橡木有能力也有资金重新让方舟的技术再一次发光发热。”
“再考虑一下吧,外交官先生,团结互助本就是我们联盟共同的至高理想,三位执政官大人日理万机,不会在意狮心岛屿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淡淡道:“如果您愿意辅助夜莺女士重新掌管残留下来的方舟国度,夜莺女士自然会考虑堡垒方的利益诉求。”
辅助一个将浑身解数运用在舞台上的‘联盟大明星”?
开什么玩笑?!
那个所谓的夜莺明明就是被财富强行堆砌出来的半吊子航海家!她又为前线的战士做过什么?
听听她‘开拓”出的航线‘红烛光”的规则吧。
灰域邪物们时时刻刻举办着舞会,路过的船队都得老实上交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去取悦它们·
什么时候起,与风浪作伴,与大海搏斗,誓死追逐理想的航海家变成了如此卑微的丑角儿?!
西格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白橡木主岛已经在全面商业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在商会的炒作下,航海家的开拓贡献居然和他们的名气挂了钩!
炒作,宣传,表演——
种种因素的衬托下,那些一步一步从灰域里厮杀出来的航海家仿佛变成了笑话。
但西格玛也不得不承认,对于那些安逸已久的公民来说,商会炒作的名气就是一种财富,而且是极其庞大的财富。
论发展,还是白橡木的商会政客们擅长做这件事情。
西格玛已经猜到了后续的发展。
夜莺大概率会被炒作成救赎半个狮心岛屿的大英雄,这又会成为她航海生涯里的华丽一笔。
可那明明是罗兰领主的贡献!是那位黑翼祸主的贡献!是那些牺牲者的贡献!!
是,西格玛是不认可罗兰的愚行,他也不在乎联盟公民以外那些普通人的性命,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明百整件事情的是非曲直!
不知不觉间,他咬紧了牙关。
“西格玛大人,那份公函仍然对堡垒主岛存在着价值,您是一个聪明人灰衣秘卫清冷的声线在西格玛耳边回荡:“所以夜莺女士认为您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
这一刻,西格玛只觉得荒诞又悲哀,他很想怒斥什么,很想发泄什么,那些话却又卡在了嗓子里。
眼前的灰衣秘卫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传话筒,而自己,终究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西格玛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是啊自己会答应的。
因为他要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因为他要一步一步的向上爬,因为他想要-努力去改变这个令人恶心的世道—
在此之前,堡垒主岛确实需要白橡木主岛或是星梯主岛施舍的团结。
西格玛沉默了一会儿,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最终泛起一丝决意,他开口道:“我答——"
联盟外交官的话语忽然凝固在了原地,他半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侧过头。
他看到卡梅洛特顶上的倒悬血海被分开了从中浮现出了无法理解,无法直视,无法回忆,西格玛的脑海深处只剩下了一片纯粹的空白,有什么东西摘走了那一瞬的记忆。
紧接着,又有四道太阳光束宛如瀑布般从被拨开的天空中浇下!笔直地贯入了幽邃的狮心王宫里!
所有的诡异生物都在疯狂的逃窜。
水面下的笑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无形的人影们慌不择路地撞上船舷,东倒西歪,骨鸟群相互碰撞,一部分已然折断了翅膀。
男人的身旁,秘卫的面具表面亮起变幻的光泽。
“正在上载数据观测日志。
“日志条目:???”
‘事件简述:???”
“对于联盟的威胁程度:???”
“处理举措:???”
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
那张面具表面的流光剧烈闪铄起来,象是坏了的电灯泡,秘卫艰难地伸手扶住面具,身形消失在了半空。
西格玛呆滞地站在原地,喃喃出声:“那是——什么———"
【卡片基底:林岚(唯一)】
【卡面关键词:异乡人】
【卡片描述:观测,修正,新生,英灵将在您的笑声中蔑视吞噬文明的终末!
碎星号的舱门口,艾莉诺抱紧了露西娅的娇小身躯,她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丝痛快的笑意:
“还真让我赌对了,我的好大副———”
她如释重负道:“我就知道他是不怕深渊天灾的大怪物—"
“我怎么记得有一次你对我说过,罗兰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露西娅转过头,狐疑的看着船长那张脏兮兮的脸。
“当时情况特殊嘛太空阶梯里那么危险。”艾莉诺将脸贴过去:“我的可爱大副脑袋坏掉了怎么办?”
“不要贴过来啊,船长你身上脏死了!”大副试图挣脱船长的魔爪。
明明身处深渊灰域,碎星号内部的氛围还是如此轻松,对于艾莉诺和露西娅来说,这里的污染比起理想城来说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头顶血色圆环的狮心国王站起身,死死的盯着不远处主动踏入血海棋盘的灰发少年。
四张精致的卡片已然在林岚掌心飞快勾勒而出。
异乡人从容的漫步在无垠的深渊里,他直勾勾盯着瑞安的眼睛,另一只手还着白晃晃的餐刀下一瞬间,四道太阳瀑布猛地贯入幽邃的王宫深处,三米多高的巨人小队直起身子,伫立在林岚的两旁。
那可是四台真正的动力装甲!
奥塔,安塞尔,赛米三人的面容一片模糊,只有薇拉眨了眨眼晴,她低下头,只觉得意识有些浑浑噩噩:
“林岚大人—”
“薇拉,这里就是未来,需要你们伸出援手的未来。”
林岚轻声道:“准备作战吧。”
不远处,露西娅已经长大了嘴巴,她张开手臂,下意识虚抓了一下:“那—那个女人———
好——好大
艾莉诺则是惬在了原地,她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位巨人的语声。
林岚原来——这就是——ta的真名——
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仿佛复盖了多拉贡人坚韧的心智。
龙娘眼皮一翻,软软的瘫在地面,尾巴都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