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李世民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边。
目光穿透雕花窗棂,投向那浩瀚无垠的夜空。
繁星点点,银河横亘。
深邃、神秘、亘古不变。
可此刻,在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眼中。
这片熟悉的星空,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迷雾,让他捉摸不清。
仙人?
若真有仙人。
他李世民,这贞观天子、万民之主在这等存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念头,令他心中不安。
许久。
李世民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长孙皇后那张写满惊骇的俏脸上。
声音低沉,带着凝重:
“观音婢。”
他微微一顿,目光灼灼:
“你——信吗?“
信这世上有仙?
信那掠空而过的白影,便是弹指倾复诸邦的“仙人”?
信这煌煌大唐,贞观盛世,已然笼罩在一种超越凡俗、无法理解的阴影之下?
长孙皇后迎上丈夫那深邃的目光。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喉咙却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信?
如何能信?
这完全颠复了她一生的认知!
不信?
那楚州众目暌睽的异象,那诸邦一日倾复的诡异
又该如何解释?
巨大的矛盾冲击着她的心神。
最终,她只是缓缓低下头。
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楚州加急文书上。
烛火跳跃,映照着文书上那刺目的“仙人”二字。
虽然她并未回答,可这无声的沉默,就足以说明一切。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那凝重的神情,轻声问道:
“陛下,这仙人降世的消息——可要设法压一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李世民闻言,缓缓摇头:
“压?如何压?”
他目光扫过那份楚州加急文书,声音低沉:
“整个楚州,怕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目睹者甚众,众口铄金!”
“不了多久,这消息便会传到长安。”
他微微一顿,语气带着无奈:
“朝臣不是瞎子,百姓也不是傻子!”
“这等惊天动地的异象,如何能让所有楚州百姓严锁消息?”
黑夜深沉。
烛火之下,李世民负手而立。
他沉默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只见他抬起头,声音恢复沉稳,果决道:
“当务之急,其一!”
他竖起一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令各州府卫所,加紧操练军士!弓马骑射,刀枪阵战,一日不可懈迨!”
他目光锐利如刀:
“外邦倾复,局势诡谲!我唐必须枕戈待旦,以防不测!”
接着,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其二!”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即日起,皇宫内外,增派三班禁卫!”
“宫门出入,严加盘查!凡身份不明、迹可疑者,一律不得放!”
他微微一顿,眼神深处掠过忌惮:
“宫墙各处岗哨,也要增配强弓劲弩!”
“虽不知那仙人手段究竟如何——”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
“但该做的防备,一样也不能少!“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长孙皇后默默点头,深知丈夫此举,已是将对那未知“仙人”的忌惮提到了最高。
二人继续交谈。
不过很快,李世民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脸色微变。
“对了,承乾——”
他眉头紧皱:
“承乾是不是还在楚州?!”
长孙皇后闻言,心中也是一紧:
“陛下。”
她声音带着担忧:
“前些日子,承乾听大儒讲楚汉争霸——”
她微微蹙眉:
“那孩——对西楚霸王项羽颇为神往——”
“非说要去其故地凭吊一番,感受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慨——”
她看着李世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叹一声:
“而那项王的故地,正是楚州!”
“胡闹!”
李世民猛地一拂袖,声音带着愠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眉头紧锁:
“朕岂会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才多大?!”
长孙皇后闻言,却没有立即安抚他,而是幽幽瞥了他一眼。
其眼神带着嗔怪,也带着无奈:
“陛下——”
她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李世民耳中:
“是您当时亲口说的——”
她有些好笑,模仿着李世民当时的语气:
“让他去!朕在他这个年纪,早已胸有城府,历经世事!’”
她微微一顿,看着丈夫僵住的表情,语气带着点捉狭:
“妾身当时还纳闷呢。”
她声音压低了些:
“陛下您三四岁时——当真就那般胸有城府,历经世事’了?”
李世民:“——”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脸上那因愠怒而绷紧的肌肉,也变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他眼神闪铄了一下,避开皇后那略带调侃的目光。
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
随即,他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面上又恢复原来威严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咳!既然如此,那也无碍。”
“朕又不是让他一个人去的!”
“东宫亲随、精锐护卫,朕可没少派!”
“朕还不信—”李世民正要说什么,就见长孙皇后轻轻走到他身前开口道:
“陛下。”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凝重:
“那仙人毕竟不知根底。”
长孙皇后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担忧:
“万承乾碰上了对,又年少盛,语间将其冲撞—”
她转过头,直视李世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即便安排再多亲随护卫,恐怕也无用——”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李世民闻言,脸上也是浮现忧虑之色。
那楚州刺史描述的仙人,有飞天遁地之能,加之其大概率便是一日倾复诸邦的存在———
那对方便正如观音婢所言,若是生了气,岂是区区凡俗护卫能抵挡的?
太子若真有个闪失—
李世民不敢再想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
随即,他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决断:
“观音婢所言在理!”
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楚州如今已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他沉吟片刻,立刻下令:
“朕会即刻传旨!”
“命太子李承乾,接旨后速速启程,不得延误!”
“务必以最快速度——”
他声音斩钉截铁:
“返回长安!”
楚州城。
春日午后的阳光已有了些燥热之意,街道上行人如织,车马喧器。
商铺的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片看似寻常的市井喧嚣之下。
一股带着兴奋与神秘的热潮,正悄然涌动。
街边茶肆里。
几名穿着短打的汉子围坐一桌,唾沫横飞。
“嘿!你们说,前些天那从天上“嗖”一下过去的——”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压低了声音,眼中闪铄着兴奋的光芒:
“到底是个啥来头?”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立刻接口,语气笃定:
“那还用说?!肯定是真仙下凡啊!”
他比划着名,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面人脸上:
“你们想想!游天穹、缩地成寸!那速度,快得连影都看不清!”
“当时只见天穹闪过一道璀灿光芒,还有那刺耳的声响,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他啧啧称奇:
“除了真正的仙,谁还能有这等通天段?!”
对面一个看起来读过几天书的青衫男子,层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地反驳:
“未并!未并啊!”
他眼中带着一丝考究:
“按古籍《列子》所载,古时便有列御寇其人,能凭虚御风,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返。”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丁分神秘:
“说不得啊——”
他环视众人,压低声音:
“前丁掠过咱们楚州上空的,并非什么天上真仙——””
他眼中精光一闪:
“而是某位修炼有成的陆地真人!”
“真人?!”
同桌丁人闻言,皆是一愣。
随即,那络腮胡子猛地一拍大腿:
“有道理啊!”
他眼中放光笑道:“我说呢!天仙哪能那么容易就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瞧见?”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真人!对!定是修炼有成的真人!“
他搓着手,一脸热切,“不!我得寻个黄道吉日,去城外的白云观好好拜拜!”
“那些道士,说不得真藏着些得道成仙的法门!”
瘦高个也连连点头,眼中充满向往:
“对对对!还有城西的报恩寺!那老方丈看着就宝相庄严!”
“说不定寺里就供着真佛舍利!能沾点仙气也好啊!”
类似的议论,在楚州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乃至深宅大院中,彼彼皆是。
“仙人”二字,已然成了楚州百姓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
这股热潮,甚至席卷了城中的寺庙道观。
白云观。
香火比往日旺盛了数倍不止!
大殿前烟雾缭绕,人头攒动。
前来上香祈福、求签问卜的信众排起了长队。
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和热切。
仿佛那袅袅青烟,便能连通仙凡。
后院静室。
须发皆白的老道长盘膝坐在蒲团上。
他面前,丁名年轻道士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