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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约翰·卡马特洛斯

马车在卫兵簇拥下驶离布拉赫纳宫,阿尔斯兰只感觉这里同时存在两个世界:一个是“金碧辉煌、充满尔虞我诈”的极乐天国,一个是“尘土飞扬,忙忙碌碌”的疾苦人间。

当他们坐上回程的马车时,尼基福鲁斯发现阿尔斯兰正靠在椅背上,他的紧闭双眼,刚才在殿中强撑的每一分气力这时似乎都已耗尽,只剩下虚脱与不甘。

他后背的汗渍,在封闭车厢里格外显眼。

“波斯人的素檀啊,您可以歇息了。”隔着车窗对话的都畿长先前全程目睹了殿里发生的一切,其结果令在场所有人大为惊讶——曼努埃尔皇帝宽恕了罗姆人的“罪孽”,并默许了与素檀“父与子”的新身份;这位“人间基督”承认了罗姆素檀国的“特殊性”,即成为保卫罗马边境的“仆从国”;至于其它细节,例如领土与金钱赔偿,皇帝决定日后再定。

“本官还需处理一些政事,所以无法陪伴你们;不过士卒会保护你们,直到安全抵达旅舍。”

“至于这位少年,”都畿长看向同样略显疲态,还未从先前压迫中缓过来的尼基福鲁斯,提醒道:“约翰·卡马特洛斯应该会在几个时辰后派遣专人接你到他的府邸去,就在城市的西南边上。”

少年点头答应,随后闭上双眼,回忆起先前殿中所发生的一切,“新身份”、“父与子”、“会鸟鸣的升降御座”,新名字“尼基福鲁斯”,还有那座同时充斥着金碧辉煌与权谋诡计布拉赫纳宫……这一切都颠复了少年对这个国度未知的认知,使其久久不能平静。

马车最终停在旅舍前,仆从早已焦急等侯在门口,一拥而上,询问觐见结果。阿尔斯兰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他在侍从的搀扶下走进了旅舍。尼基福鲁斯紧随其后,面对仆人的关切询问,他只是回复道:“没事了。”

时间飞逝,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旅舍楼下这时传来罗马人的声响,清淅的敲门声打破了房内的死寂。

门外站着两名衣着整洁的男子,神色沉稳,其中一人向少年微微躬身:“尊贵的尼基福鲁斯·科穆宁,我奉上等司砚官约翰·卡马特洛斯之令,前来迎接您到他的府邸。”

少年深吸口气,点了点头。他没有向阿尔斯兰道别,只是低着头在两名仆人的引领下走出旅舍,登上了马车。

马车在数名士兵的护卫下,驶入了新罗马夜色渐深的街巷。

马车穿行于城中大街小巷,夜色虽然掩盖了城市不堪的一面,却掩盖不住贫民合租屋那独有的气味;这里与灯火通明的金角湾与布拉赫纳宫截然不同,似乎一座城里真的存在两个世界。

很快,马车驶入一片只属于富人的局域,尼基福鲁斯看见这里的道路变得宽阔平整,两侧的建筑明显高大不少,石料也取代了木材。

在这里,隔着几栋府邸便能看见一队巡兵,他们时刻保护着富人,任何擅自闯入的盗窃者、走私犯或者贫民都将遭到士兵们最严厉的惩罚,后者手中的长矛、棍棒与盾牌在面对手无寸铁之人时效果出奇的好。

马车在一处宅邸前停下,门楣上的灯盏照亮了门一旁镌刻着复杂纹章的石碑,这是卡马特洛斯家族的徽记。

仆人上前叩响了门环,“请开门,我们回来了”,旁边小门被打开,一名卫兵从中走出,他的目光扫过车队,在尼基福鲁斯身上略作停留,然后侧身让开信道。

马车缓缓驶入门内,尼基福鲁斯看见一条宽阔的铺石路直通一座融合了古代(古典)风味的多层府邸,给人一种沉稳威严的感觉。

车道两侧是供人欣赏的花园,花香使这里显得十分内敛与舒适。

马车在主宅前停下,仆人上前拉开车门,“我们到了。”

进入主宅,他穿过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的门厅,厅内两侧摆放着各种形态的艺术石雕,墙壁上悬挂着哲人场景或宗教传说的马赛克壁画。

仆人引他进入侧廊,最终在一扇房门前停下。

仆人轻轻叩门,“大人,他到了。”

“进。”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门内传来。

仆人推开门,通过眼神示意尼基福鲁斯入内。

只见书房四壁的书架,里面塞满了珍贵的书籍或羊皮卷,构成一片知识的“森林”。

“你退下,关门;尼基福鲁斯留下,我有话要跟他说。”

书桌后,是一个庞大的身影,这便是上等司砚官约翰·卡马特洛斯,一个身形极为肥胖的人。

他的脸庞因肥胖而导致双下巴下垂,头发稀疏,但梳理得很好。他的眼睛明亮锐利,似乎闪铄着智慧的光芒与异于常人的洞察力。

“你便是陛下钦点之人吧。”

“是,”尼基福鲁斯点头应答,说着一口带着口音的罗马语:“原谅我那带着浓厚口音的罗马语。”

“日后,我会专门派出宫廷教师来纠正你的口音,学习并掌握最纯正的罗马语。”约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初次见面,来时路上仆人一定跟你提及过我,所以我不必自我介绍了。”

“你可知?你的新名字是我选的,”他向少年解释姓名的由来,“‘尼基福鲁斯’意为‘胜利的使者’。”

约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舅舅在殿前的表现令我信服,虽是蛮族对已知命运的徒劳倔强,但向死而生的勇气是可贵的。徜若我是陛下,我一定不会同意他那滑稽般的‘乞讨’,背地里便派大军扫荡他侵占的土地……可惜,陛下好大喜功,目中无人,自以为所做一切乃最正确之择,故而耳中容不进他人半点非议。”

“你的血脉里,流淌着罗马的血液。你父亲是阿莱克修斯的血亲,你流淌着紫室的血,所以这高贵的血脉不容沾污,也不应该被浪费。陛下让你活着,并把你交给我,这不是恩赐,是给予你‘改过自新’的资格。”

“从现在起,你不是那个放羊与纵马的波斯人。你会在这里,接受一个紫室该有的教育。”

“算术,让你理解财富与税赋;神学,让你明白‘吾主耶稣’的神圣;礼仪,让你融入上流社会;军事学,让你学会排兵布阵与应对战争时人为或自然的突发变化……”

约翰停顿了一下,他似乎看见了尼基福鲁斯对旧地方的眷恋。

“你或许还不能接受新事物?但是,”他十分直白的说道:“在他带你踏足罗马控制的土地时,我断言,那一刻,你所崇拜的素檀已做出决定,为了权力与罗姆的共同未来,你便是那枚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约翰轻闭双目,一字一句冰冷道出社会真相:“维系帝国运转的是秩序、律法与力量。新罗马的确是最为繁荣之城,可依旧不乏饥肠辘辘之辈与狡诈的投机商,这在任何一个国度都是普遍现象。”

他缓缓靠回椅背,目光依旧如炬,“富人最大的财富来源于穷人,朝廷需要让平民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才能确保稳定,让他们为生计疲于奔波,便其无力滋生异心;又为他们保障下限,避免沦落到‘人相食’的可怕地步。”

“但你不一定能理解这些,”约翰缓缓睁眼,直言道:“你的价值,在于你能否学会罗马的规则、礼节等,能否能为陛下所用?”

“血脉从来不是维系感情的纽带,在这片土地上,人情比血脉更现实,重要,靠谱。王室之内,父子反目,母弑其子,兄弟阋墙,已是家常便饭。”

“你的未来,不取决于你从哪里来,只取决于你能否成为‘尼基福鲁斯·科穆宁’。”

书房里只剩下壁炉木炭燃烧的噼啪声,约翰的目光如同一道枷锁,将少年“钉”在原地。

此刻,这间书房似乎成为了他的命运转折点,他看着这个肥胖的男人,再看向那些堆满墙壁的书籍,最后看着自己映在书桌上的模糊身影,他无比清淅地意识到:过往的一切,已无回头可能。

未来的他只剩下一个身份——尼基福鲁斯·科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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