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也不是不行。”

纪青竹歪了歪头，面上依旧是带着笑的表情，她往前走了几步，补充道：

“你知道的，我不会逼迫你，更不会威胁你去做什么，对我来说，只有诚心实意的合作才算合作。”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所以，即使你不愿意，我们依旧可以保持现在的关系，你从上城区收集[金色内核]，我来帮你治疔，但不必收集[所有]，只要数量足够医治你的疾病，那就已经足够了。”

“你完全可以将今天见到的事忘掉，然后回归普通的日常生活。”

在她说话的时候，周围的火光微微炸了一下，散出几点橙色的火星，又很快落到地上，正好溅在林暮的脚边，璀灿，但是转瞬即逝。

林暮捂住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曾以为自己很了解纪青竹，但一直到今天，林暮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深刻，或者说，那么全面。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认为医生是一个好人，一个个性无私，心地善良，虽然偶尔会表现得有些傲娇，但是为人绝对靠谱的绝对好人。

而这个认知，一直到在今天为止，依旧没有改变。

“我知道了，医生。”

他看着她被火光照亮的半边脸，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在我第一次背着那具ai伴侣的尸体去找你的时候，基本上，结局就已经决定了。”

林暮眼神认真道：

“医生，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如果是你的提议的话，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勾起嘴角，补充道：

“更何况——在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是共犯了。”

现在这种情况，无异于等于骑虎难下，除了答应之外，基本上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值得庆幸的是，即使答应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上城区的创建历史确实令人不齿，但说实话，林暮并不觉得，上城区的所有人都该死。

从自己的那个傻乎乎的主人，再到不久前才刚刚见过的军装少女，亦或是那个在家里等着和他交换信件的莫家小姐，还是远在纪家的医生的同胞妹妹。

至少这些人，他都想拯救。

现如今，上城区和下城区的矛盾几乎已经不可调节，第二次战争的爆发只能说是不可避免，既然自己迟早都会被卷进去，那不如现在就主动添加。

如果战争真的来临，那好列自己还可以保护好能保护的人。

“—好。”

闻言，纪青竹的神色不自觉变得柔和了些。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脸色不再象之前那样紧绷。

虽然说林暮会答应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在添加[帮派]之后，他的立场明显和之前不同了。

即便做的事情没什么不同，但性质已经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

纪青竹垂下眼帘，她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松开他的手，双手插兜，轻声道：

“就这样，不需要别的手续？”

林暮看了她一眼，反问道。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组织，应该不会来得这么草率吧？

“自然不需要。”

纪青竹还没有回答，旁边的李老头就笑呵呵地凑上来，在他面前比划了两下，乐道：

“毕竟，在下城区，你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都是[死人]了，哪有什么办手续的必要呢？”

“啊？””

林暮眉头皱起，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反问道：

“李叔，这是什么意思？”

李老头却只是笑而不语。

“？？？”

林暮内心疑惑更甚，他不至于看向周围的其他人，但看到他的人皆是收回了视线，躲避他的目光，看得林暮心下更是迷惑。

什么情况？

他什么时候死的？

“噗l—

耳边传来纪青竹的轻笑声。

“—医生？

林暮凑到她面前，眯起眼睛，摸着自己的下巴，疑惑道：

“我什么时候死的？”

“—你猜。

医生却只是捂住嘴巴，她移开视线，很是刻意地藏起了自己的笑，但嘴角还是不断上扬，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我猜不到。”

林暮板着脸，一板一眼道：

“我要听你说。”

“可是我不想说，更想听你猜，该怎么办呢？”

纪青竹斜着眼睛，微笑道。

“嘶

林暮陷入沉默，似乎表现得有些苦恼的样子。

“那好吧。”

他耸了耸肩，学着她的样子微笑：

“我说过了，听你的。”

说完后，他便再次低下头，露出了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

见状，纪青竹不自觉蜷缩起了手指。

她盯着林暮的脸看了一会，不知为何，突然下意识伸出手指，想戳一下他思考时的脸。

作为能假扮成ai伴侣混入上城区中的人，可以毫无疑问地说，林暮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是一句俊秀。

他垂下眼帘思考的时候，视线也会顺势变得柔和起来，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而在纪青竹眼里，这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话说，自己从昨天到现在，基本上都没有怎么休息。

好想抱抱他，然后懒懒的什么都不动。

这样一定很舒服。

接着再摸摸他的头，捏捏脸也行。

想放松地睡一下。

一会就好。

“医生？”

突然间，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林暮略显惊讶地眨了眨眼，轻问道：

“怎么了？”

“—软？”

纪青竹跟着他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往前走了一步，扑进了他的怀里，而且还埋首下去，直接一个暴风吸入。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真的上手，默默地捏了一下他的脸。

就这样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在极度的震惊下，一时之间，纪青竹突然忘记了松开手，刹那间，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自己身为首领的形象彻底完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一屋子的反动军成员，就这样默默盯着她的动作，在她反应过来之后，便很快地回过头，发出很大声的咳嗽声。

“啪啪啪—”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李老头带头鼓起掌来，他面上带着憨厚的微笑，大声道：

“首领，恭喜你！”

他旁边的一名工人见状，马上见风使舵地跟着鼓起了掌：

“首领，恭喜恭喜！”

这句话就好象是什么病毒一样，迅速蔓延到了全场，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鼓掌声和祝贺声：

“恭喜！首领，恭喜你！”

“恭喜！太恭喜了！”

在一片喧哗的鼓掌声和祝贺声中，纪青竹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几乎已经是灵魂出窍的状态，眸中满是迷茫。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突然间，在嘈杂的背景环境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纪青竹直接炸毛了。

“你恭喜个什么劲啊？！”

她抓住林暮的衣领，无能咆哮道。

整个场上最不该说话的人说话了！

“我不知道啊。”

林暮面色无辜道：

“他们都在恭喜，我就跟着了。”

“你没有耳朵吗？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纪青竹面色爆红，怒道：

“我看你就是来添乱的！”

“我不知道啊。”

林暮依旧保持着无辜的表情：

“我刚刚有事。”

“你有什么事？”

“我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死的。”

“—软？””

纪青竹一愣，直接松开了他的衣领，眼中的情绪满是呆滞。

他真的在想？

“医生，是你让我想的。”

好死不死，此刻的林暮似乎是嫌弃不够一样，跟着补充了一句：

“医生，我说过我听你的。

“你闭嘴吧！””

纪青竹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她反复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最后还是下意识地埋首到他怀里，像只驼鸟一样想要逃避事实。

但她刚刚低下头，就迅速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眼神直接变得锐利了起来。

满屋子的反动军成员，也随之收回了目光，在火光的掩映下，表情一个显得比一个奇怪。

“—可恶。”

纪青竹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对劲。

这些人，明显是在笑。

“—解散！”

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压下火气，沉声道：

“可是医生，我还没有思考出自己什么时候死”

另一边的林暮举起手，冷不丁地道，

“你给我闭嘴！”

纪青竹捂住他的嘴巴，几乎是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略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再这样下去，他不死，自己就要死了。

社死的死。

深夜。

一个人影从房间里逃出来，又鬼鬼崇崇地朝着另一间房间跑去。

正是林暮在下城区期间，寄宿的房间。

他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纪青竹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想道。

她四处环顾，拉开窗帘又拉上，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床底，接着又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下门外的情况，确定已经没有人在偷听，也没有人在偷看，这才勉强放松下来。

她凑到他的床前，低声叫了他一下，静静地等了很久，确定没有回答，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今天即将结束，发生的事也已经过去，但还有不少注事事项需要说明。

都怪那时候的气氛过于古怪，不然自己当时就会说的！

一想到下午的情景，纪青竹就不自觉气得牙痒痒，拳头莫名紧，精致的眉不断皱起。

恭喜什么啊？

她和林暮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关系，顶多只能算是比较亲密的合作伙伴，有必要这样起哄吗？

纪青竹眯起眼睛，迈着小碎步，默默脱掉了鞋，紧接着便爬到了床上。

罢了，反正已经过去了，现在自然是正事要紧“医生，你怎么在这？”

就在她刚要伸手掀开被子的时候，却猛地听见身后传来了林暮的声音，吓得直接身体一僵，动作呆滞地转过身来：

“林、暮？”

“恩。”

林暮脱下身上的外套，找了把椅子坐下，明显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刚刚从外面回来。

“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纪青竹冷着一张脸，生气冷清，面色平静道。

林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言不讳道。

“但是我就是想跑上那么一趟，不行吗？”

纪青竹没有看他，她双手抱胸，冷冰冰地道。

“行行行。”

林暮点了点头，他眯起眼睛，姿态懒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所以医生，你要说什么？”

纪青竹却只是在他对面拖了把椅子坐下，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反问道：

“林暮，你刚刚去哪了？”

“呢——这个啊。”

林暮低头，看向从窗帘中透出来的月光，随口道：

“我去扫墓了。”

“墓？”

“恩，我的墓。”

“—你已经知道了？”

纪青竹一愣，脱口而出道。

“当然。”

林暮对她笑了笑，理所当然道：

“医生，我又不傻，自然能联想到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在去上城区之前，自己好列也是纪青竹工厂里的工人，自然有名册登陆在记。

当时的他为了潜入上城区，查找治疔疾病的方法，与一具和自己长相尤为相似的ai伴侣互换了身份。

恐怕—现在躺在那个墓里的，就是那具ai伴侣。

只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估计是自己才对。

林暮低下头，捂住心脏的位置，默默想道。

“林暮—你感觉怎么样？”

纪青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低声问道。

“还好。”

林暮先是仰头看着天花板，但很快又低下头来：

“也就那样，没什么感觉。”

纪青竹停顿了一下，适时地补充道：

“尸体在下葬时经历了火化，是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的。”

“恩，我知道。”

林暮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工然消失了。

工然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滑了一下，发出“刺啦”的一声，在夜间显得格外明显。

“医生。”

他看着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纪青竹不自觉绷紧了神经，她端正坐姿，挺直背，眉毛微微下压，迷惑道：

“林暮，你这是————？

“医生，谢谢你。”

疑惑庄，她听见面前的黑发青年，用一阵难以既容的严肃声音，正色道：

“我会跪我所能，以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去收集[金色内核］。”

“我会实现医生的梦想——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那一刹那，纪青竹工然感觉气氛变得不对劲起来，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心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跳动起来，手指撩起一缕头发，轻轻地摩着。

“为什么？”

她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视线人逐着月光在地板上投下的斑点移动，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出声询问的原因：

“因为我救了你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不全是这样。

林暮对她缓缓摇了摇头，他往前走了一步，抱住她纤细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闷声道：

“因为我喜欢医生。”